□ 周長圓
春天已經來了
我還無法出門
跟隨一顆樹芽
登上迎春的枝尖
許多花兒已經開了
廣袤的城市和鄉村
用口罩藏住自己的臉
只露出一雙眼睛
我們多久沒見面了
卻只能遠遠地拱拱手
無法給對方一個擁抱
只能默默地交換一個眼神
讓我們把溫暖的目光投向武漢
武漢很遠，武漢很近
多年以前的課本里
武漢是一個地名
多年以后的記憶里
你是那雙刻骨銘心的眼睛
武漢，武漢
你不是我的故鄉
我甚至一眼看不見
你在我家的哪個方向
長江中游，漢江入口
中國很大很大的一座城
武漢，武漢
原來你屬于一個省
現在你屬于全中國
全世界，甚至這個星球
所有逝去和活著的人
過了這個年，我們都是武漢人
武漢，如果重新為你命名
重新為你設計一張城市名片
在口罩遮住的中國臉龐
你屬于哪一個五官？
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答
武漢，你是中國的那雙眼睛
武漢，這個年
你曾讓我感到了怕
原來我一直怕過年
今年我很怕武漢
我怕你是人類變大了的膽子
我怕你把許多野生動物
寫進菜單，明碼標價
我怕你把一個菜市場當成屠宰場
我怕你把大自然關進一只籠子
只露出一雙猙獰的眼睛
武漢，你讓我感到了怕
我怕魚兒再也回不了大海
鳥兒再也回不了森林
翅膀再也回不了天空
靈魂再也跟不上人類的腳步
希望再也回不到一個人的內心
武漢，你讓我很怕
我怕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讓妻子再也回不到丈夫的懷抱
讓丈夫再也進不了那道家門
短暫的隔離變成了永別
讓老人和孩子只能面對犧牲
武漢，這個年
我們過得都很孤單也很靜
一座城端坐在大地中央
像一個犯錯的孩子無法靠近
讓我們無法報怨也無法恨
一轉身，你成了我臉上的一道淚痕
武漢，武漢
你離我很遠也離我很近
這個年，我在漢江上游的一座小城
把一盤安康蒸面當作你的熱干面
把淚水當作調料，低頭之間
味道很咸很咸……
武漢，你病了
你代表全人類病了
我們都是大地的孩子
我們誰沒有犯過錯呢？
只要我們有勇氣改正
不用消毒液和酒精
只用善良和愛
擦亮我們的眼睛
武漢，我心懷感恩
感恩過完這個年我就放下一切了
只留下一雙清澈的眼睛
讓我看到惡很小也很可怕
善很小，聚到一起
就是浩瀚無垠
武漢，不怕！我們都不怕了
我感恩你讓我與那雙眼睛相遇
與那雙眼睛背后的人相遇
他們身穿迷彩服和白大褂
佩戴鐮刀和斧頭，他們的身影
讓過往的歲月變得無比親近
武漢，武漢
我們都好好活著
等你病好了
我會來看你
讓我看到那顆最亮的星辰
重新降落你的眼睛
武漢，鋪天蓋地的語言
敵不過你的一雙眼睛
如果我被無情的時間捆綁
如果我還有機會
寫下一行文字約束蒼生
武漢，請留給我一雙眼睛
正月十三寫于安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