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自立
又是一個荷花盛開的季節，今夏的荷在池河，在“荷塘月色”。 午飯過后，三五小友相約逛逛荷塘。翻過尚未完工的柵欄，放眼望去一條玻璃小道直通荷塘深處，密密匝匝的荷葉從兩邊掩映過來，讓小道愈加逼仄卻又更顯幽靜。
荷塘上錯落分布著十幾間康養民宿，清一色的灰墻青瓦，矗立在荷葉深處，與荷塘交相輝映，別有一派風情。幾輛破舊的大巴車，一字排開，棄置在荷塘邊，遠遠看去與充滿生機的荷塘格格不入，走近一看卻是改造的房車營地，透過車窗，里面設施齊備，別有洞天。
荷葉田田，碧綠無垠，朵朵盛開的荷花，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如同鑲嵌在唐詩宋詞里的名篇佳句，信手采擷一枝，都是花中精髓、詩中驕子。“出浴亭亭媚，凌波步步妍。”這是納蘭性德眼里的荷，是一個個凌波微步于水面的出浴美人；“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這是周邦彥筆下的荷，仿佛一群身著紅裳綠裙、聞歌起舞的江南女子。要我說，荷是詩詞中的極品美人，女子是詩詞中最惹人憐惜的荷。
一枝荷，生于泥土，仰望星空，一顆無比溫柔的心，沐浴于日月之中，獨撐起一片天空，綻開出別具一格的美麗。這是荷的高貴之處，也是我們愛的純粹之處。
又是一個日子，黃昏將至，細雨又來。
清晨再次路過“荷塘月色”，紫藤長廊上的人群少了，荷塘寂靜了。下班后我便迫不及待來到荷塘，雨后的荷花顯得狼狽不堪，偌大的荷群，想要找尋一朵開得完整的荷花，已是再無可能。那些昨日尚灼灼盛開，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風雨，而今零落的花瓣上，是否抒寫著荷未了的心事，我不得而知。我所知道的是，有花開必定有花落，來人間走一遭，終歸無可奈何要落去。因為這世上沒有一朵花能免得了因果，沒有一個人能逃得過輪回。
月光如水，驚醒了一池蓮夢以及觀荷人渺茫的癡想。花間與水里影影綽綽，已經混沌開來。恍惚間，荷塘成了我的三味書屋、我的地壇。月色掩映下來，池塘里泛著星星點點的白光，夜也隨著沉寂了。人，只有安靜了才會有思考。今夜，聽山與水的對話，看荷與月的對吟，身與心都倍感滿足，像雨后的青山一般澄澈。
蛙聲起來了，在月色傾瀉的荷葉叢中。打開手機，循聲照去，并沒有見到青蛙。透過玻璃小道，卻看到了下面密密匝匝的殘荷，扭扭捏捏地完全沒了模樣。荷葉小且沒有光澤，根莖蜷縮著、佝僂著，偶爾有幾只拼盡力氣開出的花，在玻璃的擠壓下毫無美感和質感可言。想是荷塘在前，小道在后，才會有如此敗筆。忽轉念一想，如無此敗筆，就沒有玻璃小道；沒有玻璃小道，就沒有此曲徑通幽之處；沒有此曲徑通幽之處，整個荷塘便少了幾分靈氣與生動。
“愿你的生命中有足夠多的云翳,來造就一個美麗的黃昏。”說的恐怕就是這個道理。每個人的生命中或多或少都會經歷云翳階段，往小了說是挫折，往大了說是失意，就如那玻璃小道下面的荷。但無論是美麗的黃昏還是詩意的荷塘，如果沒有云翳或者玻璃小道，都難得一鳴驚人。
出了荷塘，經過荷塘邊的棗樹，忽地想起前日間從樹下過，見同一棵樹上有的棗兒已經拇指大，有的卻只有米粒大。問同行朋友，無人能說出究竟。“開花有遲早，結果就有遲早嘛。只要品種對了，都能長得大，都是一個季節熟。”在一旁閑諞的村婦一邊笑著一邊說道。我慚愧不已，忙轉移了話題：“熟了我們都來吃棗兒呵。”“那能有啥問題，頭年吃得多，來年就結得多。”
月色在一片蛙聲中交叉扮演著光與影的角色，點綴了金蠶之鄉，點綴了今晚的荷塘。再回頭時，塘邊又飄來了陣陣清香，還有月的明亮。
